我不时会想起,后人如何想象我这个瞬间。他们如果没有兴趣,是最好的吧。尘归于尘,土归于土。万一他们有兴趣了呢?他们会相信图片吗?瞎想时也会揣测比如1910年的人如何想象着百年之后,ta会对孝顺等价值坚信不疑吗?ta会认定后人都是子孙所以肯定会敬重祭拜ta?
每个人的时代都很粘腻。沾上了就摆脱不掉。腻烦了也只能耗着,那就是长镜头都不够的表达。我是留下了几部演的电影,子孙万一想看还能找到吧。我给我父亲录像两段,他大谈在工厂技术革新的光辉历史。我母亲当时很不屑,就没拍上,现在她脑子不大好了,就拍不了了。
年轻的人们很少有愿望或野心对过去进行满幅度的重建。娄烨究其半生试图重建20年代某个复杂的间谍瞬间,也是中年之后的事。许鞍华《半生缘》启用了大制片厂时期胶片技术的打光方式,情感却复原不了,她辩解说因为拍摄时间太短、演员档期太紧。李安《色戒》连演员脸上使用的化妆品都试图复制凡士林时代的基底和色调。这些都是旧上海。仿佛现在上海的电影事业越衰弱,大家越愿意窥视过去的那团昏暗。
《天落水》就是《赤地》,就是《秧歌》,就是《今生今世》的未删节版。它就是华美的旗袍,里面的虱子都已经老死了,只留下空壳。另几个空壳是子弹,两三代人的岁月过去之后,黄铜仿佛发散着微绿的光。这就是对旧日的满幅复制。是谢晋《舞台姐妹》去除掉道德焦虑和贫富控诉。野心满满。创作者提及钱理群的著作,我看像陈老的《柳如是别传》。如果出了碟,该买一张烧给木心,请他老人家有兴致时托谁谁送回来一版评论音轨。
我这样写影评,打扰一堆前辈,心中愧疚不已。好在早晚有缘终会遇见,届时再唠叨几句谦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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